|試閱| 《悖德之都》(1)

01-

  寒風刺骨,陣陣襲來,雪花漫飛,飄散天際融於繁星之中。

  白霧伴隨著人們的吐息冒出,拉高衣領後,行人趕忙將手插回口袋,疾步走於街上。

  夜色如墨。

  放眼望去,城裡盡是單調的黑灰色彩。

  然而,陰鬱的氣息卻無能侵入那高聳護欄後的繁華。

  蔚黎輕握著酒杯,一語不發地望著窗外晦暗的花園,無視杯中香醇美味的紅酒。

  深紅色的絨布地毯、金縷線裝飾的沙發、棕色的浮雕畫、璀璨的水晶燈……與外頭大相逕庭,宴會中皆是帶有暖意的色彩。

  但,顏色再怎麼溫暖,卻始終無能暖和蔚黎冰冷的指尖。

  抬眼,無意間見到了窗上映著的自身倒影,他不禁苦笑了下。

  金色的眼眸。

  眉頭微微一皺,握著杯的力道加重了幾分,但他在聽見叫喚後,便又立即換回了那溫和無害的笑臉。

  「欸?這不是霍克家的二少爺嗎?」一位體態豐腴,身穿平口禮服的婦人巧笑著說,同時輕搖著手上有羽毛綴飾的摺扇。

  蔚黎微微一笑,恭敬地欠了下身,並輕輕拾起婦人戴有蕾絲手套的手,「您好,勃德曼夫人。」語畢,在她手背上印下一記輕吻。

  勃德曼輕笑出聲,以扇子稍稍掩住了嘴,「沒想到你還記得我。」

  「對於美人,我向來過目不忘。」說完,蔚黎直起了身。


  勃德曼夫人聽了這話,笑意更是直接溢至眼角,但她在見到前方的棕髮男子抬起臉時,眼底不禁閃過了絲驚愕。

  當然,蔚黎十分清楚婦人眼中透著驚懼的原因。

  他不說破,若無其事地繼續微笑著,不動聲色地盯著這肥胖的老婦如何掩飾害怕的神色。

  勃德曼夫人暗暗將口水嚥下,想移開視線,但一雙眼卻無法逃離那如鷹般銳利的注視。

  美麗的金瞳,迷人,但卻承載著千年的詛咒。

  諸多關於這眸的不祥傳說,在這瞬間竟全都湧上她的心頭。

  好半晌,她震懾得吐不出一字,被奪去呼吸的她僅能像尊雕像似的杵在原地。

  蔚黎也不失耐性,靜靜地等著她從震驚中恢復。

  「聽說,二少爺你身子不好,所以一向很少出席宴會呢!」彷彿過了一世紀這麼久,勃德曼才終於找回舌頭的功能,以生硬不自然的慰問打破死寂,並笑了幾聲以掩飾尷尬。

  「是啊,大部分時間都在家中休養,無能一同共襄盛舉實感遺憾。」蔚黎一臉歉然地說著,但那對眼卻也不忘緊盯著勃德曼夫人。

  好似正透漏著無比危險的警訊。

  勃德曼夫人心頭一跳,慌忙的神色立即顯露無遺,連笑容都忘記偽裝,就趕緊找了個藉口轉身離去。

  蔚黎目送著倉皇隱入人群中的婦人,淡淡的惆悵忽地襲了上來。

  這事,他早該習慣了。


  自幼,他便被這對金眸所苦,據說,他出生之時還引起了全家族的騷動。

  誰料想得到,剛降臨於世的男嬰,竟擁有對被詛咒的瞳?

  自中古世紀起,世間便不乏有關金眸的記載。

  疫病之源、巫女之子、撒旦之刃……各式各樣的代稱所指的皆是同一物——他的雙眼。

  儘管時代移轉,生活開始依著工業發達進步,但有關這眼的鄉野傳說卻不曾淡去。

  冷笑了下,蔚黎實在不懂,為何都這世代了,人們竟還會相信那荒唐無稽之談?

  他多想用匕首將這雙眼割下,作個瞎子也好過囚於籠中的人犯!

  身子差,因此不能出席宴會?這不過就是家族讓他避免與世人接觸的可笑藉口。

  霍克家竟有一位背有詛咒的公子。

  要不是顧忌他們公爵的地位,否則這話豈還不在貴族間輾轉流傳?

  然而,能省一事是一事,負面的評價當然是越少越好,因此,他便只得為家族犧牲。

  要不是今晚為哥哥的生日宴會,他怎可能有離開房間的機會?

  眼一掃,他就馬上發現此夜的主角。

  貴族們不論男女老少,皆將他團團圍住,談笑風生,讓人想忽視都難。

  這便是他的兄長——伊仕,一位就算立於人群中,也同樣耀眼的艷陽。

  他有著與蔚黎相同的棕色頭髮,髮長卻比他多了幾分,因此便紮了個馬尾在後。

  兄弟倆的輪廓與神韻都極其相似,兩人的差別只在成熟與青澀間,還有……截然不同的眼色。

  哥哥有一雙如稻穗般溫潤的淺褐色眼瞳,如同他那溫柔的性格。

  若自己的眼色不是不祥的金,他是否也能像哥哥這般受人歡迎?

  羨慕,但卻並非忌妒。

  蔚黎打從心底喜愛這名兄長,即便他得到了全家族的關愛和矚目,但他卻不曾像其他人那般無視蔚黎……更正確來說,他是霍克家中,唯一真正關心蔚黎的人。

  要不是有哥哥的支持,他根本不可能撐過過去那如煉獄般的時日。

  但,這樣耀眼奪目的存在,卻也讓他感到害怕。

  他深怕自己的出現會玷汙了哥哥聖潔的存在,猶如無能與黑夜同存的白日,一旦他靠了過去,那麼周遭的陽光皆會被他的黑暗吞噬。

  因此,他也只能像現在這般,遠遠地,望著那與他血脈相連的兄長。

  蔚黎對於圍住哥哥的虛偽人們真是厭惡透頂,假笑著說盡阿諛奉承之語及違心之言,只為一求在上流社會的一席之地。

  權勢、地位,在他眼中看來皆再諷刺不過。

  就算位子再高,不也還是得將金眼的詛咒隱瞞在後?

  嘆了口氣,他又將視線移回窗外。

  這時,花園裡的燈已被點燃,因此他能夠依靠那淡淡的微光,看見朵朵盛開的紅薔薇。

  數千朵薔薇一齊綻放的模樣著實迷人,讓他一下就看出了神。

  但就在他賞花賞得入迷時,一道身影竟如颶風一般掃進了他的眼。

  一位身罩深色披風,臉戴半臉面具的男子忽地在花園內出現。

  蔚黎圓睜著眼,不敢喘一口氣。

  腳步輕盈地踏著,翩然在花叢中繞轉著,猶如正跳著華爾滋般。

  蔚黎從沒見過如此美妙的舞姿。

  似風、似水,流暢的動作讓眼睛不肯放過任何一秒捕捉的機會。

  蔚黎情不自禁地推開落地窗,走上陽台,只為更清楚地看清那人的容貌。

  面具的遮蔽加上二樓的距離,使得他不知那人究竟長什麼模樣。

  但一頭如雪的銀白色長髮卻攫住了他的視線。

  灑落的月光在那頭長髮上披上了層細緻的流沙,細細的髮絲看似脆弱卻堅韌,讓人忍不住想撫摸,以感受當那髮自指尖滑過的觸感。

  好美。

  翻遍了腦中,他卻無能找到一個足以形容眼前所見的詞彙,只能單單以兩個字表現他的驚嘆。

  像著了魔一般,他追隨而去。

  步下白玉砌成的台階,尾隨那如夢似幻的身影。

  喧囂化為靜默,他聽不見宴會的樂聲,也聽不見人們的交談聲,所有的聲音在一瞬間全消逝無蹤。

  眼裡容不下其他,除了那人。

  他忘了時間的流逝,也忘了最後身處的地點,只記得……那人如同聽到他的渴求一般,忽然轉過頭與他對視。

  深紫色的雙瞳。

  這是他在那晚,唯一記得的事。

  「唔……痛。」當他再度醒來,陣陣刺痛在他的腦中來回震盪。

  蔚黎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,才發現自己竟倒在地上。

  想爬起,卻驚覺自己的雙手竟被綑綁在後。

  怎麼回事?

  心中警鈴大作,他驚疑不定地看向周遭,這才發覺身旁也躺了許多與他情況相似的人們。

  數不清的男男女女擠在這髒亂晦暗的房間中,哭聲、哀號聲此起彼落,更加深了蔚黎心中的不安。

  他現在在哪?為什麼在這?昨晚發生了什麼事?

  數千個疑問湧了上來,但還來不及發問,緊閉的門扉卻又突然被用力打開。

  兩名剃著光頭、手臂上刺滿刺青的壯漢走至門邊,接著粗魯地將兩名被捆住身子的年輕男人丟了進來!

  不顧男人痛苦的呻吟,壯漢拍了拍手,打算將門再度關上。

  臨走前,兩人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,低聲說道:「嘿嘿,這次的奴隸拍賣會可來了不少好貨啊!」



待續。

2013年8月12日 by Unknow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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